像我们一样

1.

谷嘉诚摸出钥匙,边低头脱着鞋子边打开了门。

家里很安静,妈妈在看电视手上还不停忙活着,爸爸在一旁看报纸帮忙卷着毛线球。

“我回来了”

没人应,倒是妈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谷嘉诚觉得气氛简直低到了这个家从未有过的极限,他也不自讨没趣,拿起手边的背包就往房间走去,工作很忙带的行李也不多,昨天妈妈打了电话让他回来,他也觉得必须回来一趟,于是就回来了。

 

袜子都没脱就往床上倒去,还是熟悉的棉絮味道。

百无聊赖的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噼里啪啦的想着很多事情,沉重的开心的郁闷的搞笑的,要是现在有人盯着他看的话,会觉得像神经病吧。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快要蔓延过理智的时候听到妈妈敲了敲自己的房门,在外头喊他一起去市场买菜,准备晚饭。

本来刚下飞机酸软的骨头差点就要全身心的抗拒,可是却挠了挠头,应了下来。

 

应该是出道还没几年,没有作为知名人士的自知,或许也是懒虫作祟,像平常一样的装束,戴了个口罩就提着袋子和妈妈出门了。

家庭主妇逛起市场来就犹如风华正茂的女孩在大商场穿着高跟鞋自由驰骋,谷妈妈已经在一个西红柿摊前纠结了很久,谷嘉诚等的有点烦了,干脆蹲下来帮忙挑,捡起一个捏一捏,不一会儿就挑了一袋看上去并不差的西红柿。

妈妈有些惊讶,问从来不做饭的自己怎么这么会挑,是不是工作的环境太艰苦了

谷嘉诚有些不好意思的提了提有些往下滑的口罩,咕哝着回答“嘉成教的,捏起来软些的,是好的”

不出所料,妈妈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垮了下来,就像之前没与自己说过话,继续和卖菜的卖肉的互不相让的诠释锱铢必较。

谷嘉诚叹了口气,热气碰到口罩弹回来糊了自己一脸水汽,果然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啊。

 

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坐满了人,才记起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盛开在那个年代夏天的老旧爱情,翻开的相册都有了泛黄的趋向,可是依然一年又一年乐此不疲的请来当年的见证人们,因为每当这一天,妈妈每个笑容都在告诉大家,“你看即使不再少女了,我们还在一起呢”

不常见面的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孩子,谷嘉诚点了点头喊了声叔叔阿姨好,谷妈妈尴尬的收回了打算拍他背的手,那句本来想要提醒的“毛毛叫人”也充满喜悦的放在了心里。

嘉成说,见到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就算脸上没有表情,嘴上也要表示至少说你好,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你不友善了。

孩子们有大有小,有看了节目的和本就是粉丝的缠着谷嘉诚要赵磊或者郭子凡的签名,脑袋有要爆炸的趋势,表面上还是嗯嗯啊啊的有时候敷衍有时候认真的回答他们。

吃完饭后,顺势一躺就靠在坐着摇椅的爸爸身边,理所当然的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想要调到快要开始的比赛,爸爸有些欲言又止但估计是从早到晚都没和自己说过话,好像小孩子一样想把这件事情坚持下去。

突然画面上响起的片头曲,是爸爸饭前和叔叔讨论的抗战剧,剧情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老谷,你干嘛把磊哥的百家讲坛按过去了辣,你让一次我让一次,你不看看我的我不看看你的怎么知道就不会喜欢上对方的节目呢”

 

谷嘉诚有些不经意的嘴角带笑,把遥控器放了下来,决定好好看看爸爸的世界。

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爸爸惊讶的问“球赛要开始了?”

“对啊,诶这人是不是要死啦?哇这场战役是个关键啊”

拿了个橘子剥了一半递给爸爸,瞥到他看着电视又有些惊讶又藏着高兴的表情就禁不住有些得意。

 

你看,他们能觉得鸡毛蒜皮的事很了不起,我觉得这都是多亏了你。

2.

 

第二天是被荷包蛋的香味吵醒的,见缝插针的往每一丝嗅觉里钻,口水流的速度都要超过睁开眼的瞬间。

初夏阳光正好,窗外透进来的洋洋洒洒又小心翼翼的照在围着围裙做早点的妈妈身上。

谷嘉诚用筷子戳了戳,是他喜欢的半生不熟,浓郁的蛋液正在他戳出的那个小口处往外挤,看上去就很幸福的样子。

 

爸爸早报看的入迷,牛奶把自己嘴唇喝出了一圈白色。

妈妈端了牛奶出来,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说他还跟孩子一样改不掉戳破荷包蛋的坏毛病。

“什么时候回去啊?”

“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中午还有通告”

 

爸爸和妈妈在讨论昆明今天哪个楼盘又涨了价,还有隔壁小区的狗狗为什么又走丢了。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明明没有改变的能力,却还是要关心,人类真是可爱呢。

谷嘉诚看着盘子里被他吃掉一半的荷包蛋,以前总是和爸妈说着“有机会再告诉你吧”,可是现在却并不想再用这句话来结尾了。

“爸妈”

“诶?”

“那个…..我和嘉成….之前电话里……”

 

“老谷,我去帮你添杯牛奶”

“好”

 

怎么办,他们总是这样,越是爱你的人,越是觉得重要的东西,就越会回避。

 

爸爸好不容易擦掉的牛奶渍又被重新喝了出来,已经从人民日报的时事政治聊到妈妈上个星期买菜时抓小偷的惊心动魄,谷嘉诚这时候倒像是一个故意被遗忘但是却很重要的人,像是回到了参加比赛之前的自己,爸妈说他在听。

突然记起那人围着滑稽搞笑的粉红色围裙敲着锅铲向自己声讨着“谷嘉诚,我做的那么辛苦,你起码也要说一句很好吃吧!”

 

把盘子里的半个荷包蛋塞到嘴巴里,鼓着腮帮子用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提高了些音量说“妈!很好吃”

“什么?”正在洗着空杯子的妈妈有些愣怔

 

以前喊吃饭还要说马上马上可是总是沉迷电视或者和朋友微信的人,就算上了饭桌也是闷头吃饭从不喜欢表达的孩子。

这次回来,让人吓了好大一跳。

“妈你做的荷包蛋,很好吃”

 

即使理解人长大了以后难以启齿的感情和不好意思的事情也会渐渐变多,可是当听到来自自己的孩子时隔久远的表白,还是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就是伍嘉成”谷嘉诚脸都开始红了,局促不安的抓着脑袋“他说即便是很好吃,这样的一句话,大家一定也会高兴”

“因为…..”

 

“老谷你一直吃吃吃我也看不出来你喜不喜欢吃啊,你没有发现磊哥凡凡只要说一句“嘉成哥很好吃”大家都很开心嘛,因为牵连彼此的爱就在这句话里面啊”

 

“所以,爸妈,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你们来说一定难以理解,你们一定会担心我。

可是,我爱他就和爱你们一样啊。

 

3.

谷嘉诚草草吃完了晚饭就要赶着去登机。

坐在地上串鞋带时突然想到今天早晨爸爸妈妈的反应,还是忍不住失落了起来。

 

果然自己,还是太着急了。

本来就是过分的事情,却还要父母去理解自己。

应该谢天谢地自己没有被打断双腿,还能把四肢健全的自己送回北京。

 

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妈妈在房间里,只有爸爸在客厅。他吐了吐舌,应该是早上说的太过了,妈妈都懒得理自己。准备说声再见,妈妈却提着一袋东西出来,小跑着像是要赶不及了一样。

“毛毛,这个”

打开了看,满袋的鲜花饼。

“妈,我都要吃腻了,又不是没吃过”

“不是给你的”

“啊?”谷嘉诚愣了愣凑到妈妈耳边小声的说“妈我卖艺而已,不做土特产代购”

“瞎说话!”妈妈被他逗得笑了,毫不客气的拍了臂膀一巴掌,疼的谷嘉诚嗷嗷直叫,“给小伍的”

“啊?!”

“上次你们四个来昆明,他好像很喜欢吃,可是小伍这个孩子太拘谨了都不敢多拿,我可是看到那时候你偷偷塞了两包到他口袋里”谷嘉诚攥紧了手中的袋子,“不知道他比较喜欢哪种味道,今天下午就把看到的都买了”

 

不知不觉自己什么时候比妈妈高了那么多,她要伸长手才能摸到自己的头,轻轻的抚摸,像最开始抱在怀里哄着睡觉一样,“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不管吵得多厉害,也千万不可以走开,就算很生气很生气,也要待在对方身边,这样才能看到他消了气以后脆弱的样子。”

“还有啊,你不要欺负人家,不要再像比赛的时候老是把他弄哭掉”

“不要总是不说话,小伍可能有时候唠叨了一点,但是也不要不耐烦”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谷嘉诚眼睛有点酸。

 

“以后路会很难走,要像你爸爸和我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好害怕”

有了你们的理解,我当然无所畏惧。

要像你们一样,即便不再年轻,即便头发花白或者皱纹布满他那张卤蛋一样黑的脸,而我这个颜值担当也未能幸免于难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呢。

 (END)

【一个没有小伍出场的小短篇。一直觉得出柜这件事情不一定要写的兵戎相见,因为父母总能看得见,自己的孩子因为那个人,变成了一个更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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